酒過三巡，其他的人就已經吃飽了，先出去了。

　　廚房隻剩下許婉甯和裴珩二人。

　　屋子裡彌漫着柴火的香氣，熏肉的味道，以及梨花醉的香味。

　　可裴珩都聞不到這些。

　　因着剛才人多，一張桌子坐下八九個人略有些擠，都是凳子挨着凳子。

　　許婉甯和裴珩也不例外。

　　一桌子的人，走的就剩下兩個，可他們兩個沒有挪開凳子，還是胳膊碰胳膊肘兒地擠在一起。

　　裴珩鼻尖隻聞得到許婉甯身上的味道。

　　比梨花醉還要香甜。

　　昏黃的燭、安靜的夜。

　　美味的酒、香甜的人。

　　“阿甯……”

　　裴珩自诩烈酒十杯不倒，梨花醉于他就是水。

　　可現在都有些微醺、微沉，借着那幾乎品不出來的酒味上了頭。

　　許婉甯嗯了一聲，給他夾了一筷子熏肉：“怎麼了？
”

　　“我要出門一趟。
”裴珩吃掉肉之後，偏頭看許婉甯。

　　她額前的頭發散落在臉頰上，裴珩下意識地就将那一縷頭發别到了她的腦後。

　　“哦，那你注意安全。
”

　　指尖不小心碰觸到許婉甯的臉頰和耳垂，讓她心砰砰亂跳，看都不敢擡頭看裴珩一眼。

　　裴珩也是猶豫了再猶豫，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建設：“我，我，我有話想跟你說……”

　　“嗯，你說。
”許婉甯坐直了身子。

　　窗外這時傳來輕叩窗棱的聲響。

　　那是扶松在提醒他，時間到了，要走了。

　　裴珩暗自後悔自己剛才拖延了時間。

　　“阿甯，時辰到了，我要先走了。
我想跟你說的話，回來再告訴你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

　　裴珩擡手，鼓足了勇氣，在許婉甯的頭頂上摸了摸。

　　許婉甯頭都快要低到桌面上去了，可是她沒有反對。

　　裴珩心中泛着喜意。

　　她沒有拒絕他的觸碰。

　　心中歡喜，聲音越發寵溺：“阿甯，你等我回來。
”

　　“嗯。
”

　　許婉甯聲音細若蚊蠅，小得幾乎聽不見。

　　可裴珩還是聽到了。

　　他笑着出了門，回到了離園。

　　很晚了，顔氏還在等他。

　　“怎麼樣，說了嗎？
”顔氏知道兒子今日是去問阿甯意見的，一臉的期待等着裴珩的回答。

　　裴珩，“……”哪裡敢說他害怕緊張，沒問出口。

　　顔氏繼續說，一臉期待，“娘真希望，下一次你再出遠門，有人送你，等你回家。
”

　　裴珩也很期待。

　　“娘，今夜太倉促了，等我回來再認真與她說。
”

　　顔氏笑笑，“應該的。
是要認真地問。
”

　　“娘，我要走了，您多保重身體。
”

　　“放心，娘知道。
娘也會幫你守着阿甯，等你回來。
”

　　“謝謝娘。
”

　　裴珩出了門，在夜色已經濃的像是潑了一團墨的時候，帶領幾個着玄衣的金麟衛，一路策馬西馳，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　　許婉甯一夜沒怎麼休息好。

　　往左邊躺，左邊出現裴珩的臉，往右邊躺，右邊也出現裴珩的臉。

　　躺平了，帳幔頂上出現裴珩的臉……

　　都是一副笑意盈盈，我有話要跟你說的樣子。

　　可說什麼呢？

　　不知道，還要等他回來再說。

　　許婉甯氣鼓鼓地坐了起來。

　　這種被吊足了胃口，卻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的滋味，真的難受極了。

　　“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呀！
”

　　許婉甯靠在軟枕上，一張臉時而羞紅，時而羞惱。

　　最後一把拉起被褥，連頭發絲都蓋了起來。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又把被褥拉開，透兩口氣之後，又拉上……

　　循環往複。

　　外頭雞都開始叫了，許婉甯一絲睡意全無，氣得想罵人。

　　外間裡正睡着青杏，哪裡知道她家小姐此刻正被另外一個人折磨地連覺都睡不好。

　　到了第二天早上，青杏見到許婉甯的模樣，吓了一大跳。

　　“小姐，你眼底怎麼那麼青？
昨夜沒睡好嗎？
”

　　許婉甯乜了她一眼。

　　“昨夜你呼噜聲打得可夠響的，害我一宿沒睡。
”

　　青杏着急了，“小姐，你也喊醒我啊。
都是我的不好，您快補下覺，我這就讓外頭全都安靜下來。
”

　　服侍許婉甯睡個回籠覺，紅梅端着洗漱盆來了。

　　青杏一把拉住她：“小姐昨夜一夜沒睡，眼睛都青了，現在睡了。
”

　　“怎麼沒睡？
”紅梅也很擔心。

　　青杏癟嘴：“都怪我，打呼噜了。
姐，我是不是呼噜特别響啊？
”

　　青杏睡覺打呼噜？

　　不打啊！

　　可小姐說打那就是打。

　　紅梅說了句違心的話：“是挺響的。
”

　　青杏欲哭無淚。

　　完了！

　　許婉甯想累了，就真睡了個好覺。

　　後來不是她自己醒的，而是被紅梅青杏給搖醒的。

　　“小姐，小姐……”

　　許婉甯嘟囔了一句：“怎麼了？
我不餓，讓我再睡一會兒。
”

　　“小姐，崔雲楓跪在許家大門口，一把鼻涕一把淚，求您原諒他。
”紅梅道。

　　許婉甯睜開了眼睛，頓時睡意全無，眼神清明。

　　“誰給他的臉？
”

　　“老爺夫人讓人勸他走，他都不走，再跪下去，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。
”

　　許婉甯一咕噜爬了起來。

　　等她到大門口的時候，還沒有開門，就聽到崔雲楓在外頭鬼哭狼嚎的聲音。

　　“阿甯，千錯萬錯是我的錯，看在我們夫妻六年的份上，你原諒我吧。
”

　　“阿甯，一日夫妻百日恩，我們做了六年的夫妻，我不能沒有你啊！
”

　　“阿甯，我愛你，我這輩子最愛最愛的人，隻有你啊！
”

　　“阿甯，你還記得你我成親的那天晚上嗎？
你可真美啊，比天上的仙女還要美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許禾就在大門口，将外頭的事情告訴了許婉甯。

　　“小姐，他已經跪了一刻鐘的時間了，我出去勸了好多回了。
他就是不走，說一定要求您原諒。
”

　　許骞和陸氏也來了。

　　陸氏拉着許婉甯的手：“阿甯，你不要去見他的，讓他跪。
”

　　“要不要臉。
”

　　許骞氣的臉通紅：“這個小畜生，許禾，開門，我打死這狗雜種。
”

　　他拿了一根棍子，就要出去揍崔雲楓。

　　許婉甯見狀，一把抱住了許骞：“爹，你别去，你要真去打他，咱們就成了沒理的了。
”

　　“那就讓這狗雜種跪外頭？
”

　　“許叔，你去外頭跟他說，讓他滾，再不滾的話，直接報官，說他擾民。
我相信，王大人一定會管。
”

　　許禾看了眼許骞。

　　許骞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。

　　王興民肯定會幫着阿甯的。

　　“許禾，你快開門，去跟那狗雜種說清楚。
等官府來人，把他抓進去再蹲幾天。
”

　　“是。
”許禾得了命令，将門打開。

　　一個頭戴大紅花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放下了手，笑開了花。

　　“喲，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，我還沒敲門了，門就開了。
喜從天降，許老爺，恭喜恭喜啊！
”

　　無盡的昏迷過後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