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天花
慶豐院燈火通明,可這些人都沒進去,而是站在院子外頭,就連貼身照顧崔慶平的冬嬷嬷也在外頭站着。
許婉甯見狀也停了腳步,故作疑惑地問:“怎麼都不進去伺候,站在外頭幹嘛?
”
杜氏解釋道:“裡頭有大夫在,這麼多人在裡頭,氣味太重,又吵人,不利于平哥兒恢複。
”
許婉甯哦了一聲,心裡卻冷得似冰。
還是跟前生一樣的套路。
“阿甯啊,你快進去看看平哥兒吧,那孩子燒得可不輕啊。
”杜氏不停地催促許婉甯的進屋,許婉甯卻一動不動,反倒是盯着杜氏,看得杜氏心裡發毛。
“怎,怎麼了?
”
“母親先請。
”許婉甯攤開手,做了個請的動作。
杜氏:“……”她不想進去,她一點都不想進去啊。
“阿甯啊,我,我就不進去了。
我剛才奔波了一路,人也有些乏了,要回去歇着。
”
“既然母親累了,是要好好歇歇。
”
杜氏轉身就走,那群丫鬟婆子跟着杜氏就要離開。
“冬嬷嬷,你去哪兒?
你跟我進去啊!
”
冬嬷嬷吓得腿肚子一哆嗦,瞬間面如白紙,下意識就嚷嚷:“我不進去。
”
“你不進去?
”許婉甯冷笑:“你是平哥兒的嬷嬷,平哥兒生病就是你照顧不力,你還想躲着享清福?
”
“夫人,救我救我啊!
”冬嬷嬷去求杜氏:“奴婢年紀大了,又沒得過天花,奴婢是真不敢進去啊!
”
“你放肆!
”
杜氏見她嚷嚷出來了,也是氣得一腳就将人給踹開了,哪裡還顧念半點主仆情誼。
冬嬷嬷是杜氏的嬷嬷,後來給了平哥兒,但主仆感情還在,聽說平哥兒是天花,冬嬷嬷不敢留下來,杜氏也準了,可誰讓這老婆子說出口的。
許婉甯瞪大了眼睛,“怪不得母親這樣急,原來平哥兒真的不是普通的發熱,是天花啊!
”
杜氏:“……”
“母親是怕傳染所以才不敢進去嗎?
”
杜氏:“……”
“母親年紀大了,身體不好,兒媳婦能理解,可冬嬷嬷一個婆子卻敢說不進去,看來,是母親和我平日裡太縱容你了,縱容的你連自己是個什麼身份都不記得了。
紅梅……”
“奴婢在。
”
“把她拉下去,賞她二十大闆。
”
“是。
”
二十大闆,這是要了她的老命啊!
冬嬷嬷鬼哭狼嚎:“夫人,救我,夫人,救我啊!
”
許婉甯堵住了杜氏的嘴:“一個下人都敢對主子的事挑三揀四,等過幾年,你這個老婆子是不是還要騎到主子頭上拉屎拉尿了,欺負夫人面和心善,欺負我兒年紀小,我眼睛裡卻容不得半點沙子。
”
杜氏:“……”雖然被誇了,可怎麼覺得,一點都不高興啊。
冬嬷嬷立馬被人拉了下去,剛開始還能聽到聲嘶力竭的尖叫,後來聲音漸漸小了,估計是打得暈過去了。
“我平時的賞賜可曾少了你們的?
如今平哥兒不過就是生了一場天花,你們一個個逃得比兔子還要快,這個侯府,到底誰是主子?
”
許婉甯一個個看過去,記住了這些人的臉,“既然你們怕死,那也就不必在平哥兒身邊伺候了。
母親,這些辦事不力對主不忠的人,也不必留了,都打一頓賣了吧。
”
也不等杜氏說話,許婉甯福福身子:“母親好好回去休息,我進去照顧平哥兒了。
”
她領着紅梅青杏,跨進了院子。
下一瞬,院門被關上,杜氏望着緊閉的院門,也不知道是該走還是不該走。
丫鬟小厮都跪在地上,瑟瑟發抖。
杜氏氣不打一處來:“還愣着做什麼,都打一頓,賣了。
”
春嬷嬷連忙說:“夫人,打不得,也賣不得啊!
這些丫鬟小厮,不少都是府裡頭的家生子,你打了賣了,不是寒了府上那些老人的心嗎?
”
“可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,你讓我怎麼辦?
”杜氏氣得胸口疼。
“少夫人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出來呢。
這些人,就先調到其他地方去,也不讓少夫人瞧見,日子久了,她自然也就忘記了。
”
如今也隻能這樣了。
杜氏氣鼓鼓地回了延年院,崔祿已經沐浴好了在看書了,“回來了?
”
“再不回來,氣都要氣死了。
”杜氏氣鼓鼓地說道。
崔祿放下書,湊了過去:“誰惹你生氣了?
”
“還不是那個賤人。
”杜氏說起許婉甯又氣得牙疼,将許婉甯踢春嬷嬷、杖責冬嬷嬷,還有打發慶豐院裡那些下人的事都說了。
“孩子病了,她怪罪下人照顧不利,責罰一二,也是正常。
”
“可她竟然說我不敢進去是不是怕被天花傳染。
”杜氏心裡憋屈。
雖然她就是這樣想的,可被兒媳婦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口,真是半分面子沒給她留。
“你也不吃虧。
”崔祿安慰自己夫人道,“你不是給她留了那個野種嘛?
讓她親眼看到孩子死在自己身邊,可她還在盡心盡力照顧别人的孩子,這樣想想,夫人氣消了沒?
”
一雙大掌直接就伸進了杜氏的衣領裡,在柔軟的地方揉了揉。
杜氏面色潮紅,在大掌的揉捏下,整個人都快化成了一灘水,“侯爺……”
延年院春色撩人,慶豐院危險重重。
“娘,娘……”
崔慶平顯然燒得不輕,嘴裡念念有詞,喊着娘,小小的人兒縮成一團,可憐兮兮得讓人心疼。
許婉甯确實心疼,不為崔慶平,隻為地上那個跪趴在地上,一寸一寸擦拭地面的孩子。
鼻頭瞬間酸澀。
他叫狗子,不知道是府上哪個下人生的,就連名字都沒有,從小就在府裡頭被當成狗使喚,去年突然被崔慶平要來當小厮。
前世這場天花,狗子也得了,因為沒人照顧他,臉被毀了半張,坑坑窪窪得跟鬼一樣。
她怕這小厮吓着崔慶平,想要将他送到莊子上去。
可崔慶平說他可憐,放到莊子上還是被人欺負,不如留在府裡頭倒夜香。
許婉甯答應了。
後來狗子又偷拿崔慶平的硯台,許婉甯打了他二十大闆,然後趕出了侯府,最後聽說凍死在城西破廟裡。
許婉甯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。
筷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