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0章 咎由
柳遠洲一咕噜就爬到了柳承啟的背上,“駕駕駕,馬馬快走!
”
他已經十多歲了,身闆強壯,再加上,他現在瘋癫了,瘋子的力氣更大。
他兩條腿死死地夾着柳承啟的腰,胳膊捂着柳承啟的脖子,别說,柳承啟還真的沒辦法讓他下來。
“遠洲,下來,下來。
”
“不下,我要騎馬馬,駕,快,馬馬快走。
”
大門口,本來跟着他來看熱鬧的人就多,現在他被兒子壓在身下當馬騎,兵部尚書的臉,不要嘛?
“逆子,我是你爹,我不是馬!
快下來。
”他用力掙紮,想把柳遠洲給弄下來。
哪知柳遠洲更用力地夾着他,“我不下,我就不下,我要騎馬馬,快,馬馬快跑!
”
圍觀的人議論紛紛。
“柳大人,你就從了你兒子吧,畢竟,這是你唯一的兒子了。
”
敢這麼說官員,不是後台硬,就是不怕死。
許婉甯安排了不少人造勢。
隻要花得起錢,說幾句話,沒人不同意。
有人開口,就有人附和。
“是啊,柳大人,雖然他瘋了,但也是你唯一的血脈了。
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你柳家血脈可就斷子絕孫了哦。
”
柳承啟氣得通紅,他想要回頭看诋毀他的人,可柳遠洲夾着他,他想回頭都難。
“豈有此理,污蔑朝廷命官,你們不要命了。
”
“我這條命當然要了。
雖然我無權無勢,可我能行,我有後代啊。
這樣想想,當個普通老百姓也不錯。
再有錢有權又能如何,沒後代,白忙活咯。
”
“豈有此理,你别走,我要抓你去見官!
”柳承啟跪趴在地上,瘋狂地扭動着身子,終于把柳遠洲給弄下來了。
可嘲笑他的那個人,早就已經鑽進人群裡頭,跑了。
“豈有此理,豈有此理。
”
柳遠洲被掀翻在地,大叫一聲撲柳承啟身上就張嘴咬人。
“我要坐馬,你快讓我坐馬,嗚嗚,我咬死你,我咬死你。
”
“遠洲,遠洲……啊……”
柳承啟胳膊上傳來劇痛,慘叫連連,可壓根沒人同情他!
終于安撫好了柳遠洲,太陽也快要落山了,府裡進不去,那他們總要去找個地方住吧。
客棧?
不好意思,人家一看帶個傻子兒子,還會咬人,不同意。
這要是沖撞了其他的客人,可怎麼辦。
柳承啟隻得去租房子。
可好地段的好房子沒人租給他。
因為從他打算租房子那一刻開始,京都各個大大小小的賣房中介都被謝氏給收買了。
客棧住不了,好房子人家不租,總不能露宿街頭吧。
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,隻得聽從了中介的建議,租了城西的一個舊宅子。
說它舊,都是美譽,這屋子簡直是又破又爛,除了有瓦有床外,比露宿街頭不好多少。
柳承啟想扭頭就走。
可……
算了算了,租吧,先将就着,謝蕊那邊他再去求着。
那女人耳根子軟,他把這一切都推到宋嬌嬌身上去,謝蕊會原諒他的!
這樣想着,柳承啟也就安頓了下來。
望着這個周圍烏漆墨黑,空氣中都散發着發黴發臭的屋子,柳承啟眉頭直皺。
不由得就想起剛到京都的時候。
那個時候,他窮啊,為了省錢吃飯,這麼差的宅子都住不起的!
隻得住在破廟裡,靠着賣字畫,好不容易積攢了一些錢,再加上有跟他一樣窮的學子,兩個人這才一塊合租了一間小小的屋子。
後來,他考上進士。
都說考上了就能飛黃騰達了,屁啊,他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連品都混不上的官員,朝廷是沒有屋子給他們住的,還是要租。
可他哪裡來的錢租好房子?
唯一的區别就是,之前跟人合租一間,後來有了俸祿,能自己租一間了,條件……
柳承啟上上下下看看,當時租的屋子,就跟他現在住的差不多。
一晃十多年,将近二十年啊,過慣了奢靡享樂的日子,他都快要忘記簡樸窮困是什麼滋味了。
沒事沒事,他現在官職在身,謝蕊還以為他像二十年前那樣好拿捏?
哼……
雪清将柳承啟的事情一一禀告給了謝氏。
“夫人,按照您的吩咐,他隻在城西租了個破宅子。
”
柳柔已經睡着了。
謝氏給她掖了掖被角,出了内室。
“他當年來京都的時候,住的就是那樣的破宅子,還跟一個人合租一間房,他現在能一個人租下一個宅子,還是有進步的!
”謝氏冷笑道。
過慣了奢靡的日子,再去過窮酸的日子,柳承啟能過得習慣嗎?
“他應該會過來找我說和,讓門房那邊盯着點,隻要是他,一律不許開門。
”
雪清點頭稱是:“小姐,柳承啟和宋嬌嬌的那些貼身的傭人呢?
”
柳承啟和宋嬌嬌貼身的傭人都不是謝家生子。
他們也不敢用,怕謝家的家生子會告密,所以用的那些傭人都是外面買來的。
“全部發賣了。
”反正買他們也是花謝家的錢。
“是!
”
謝氏處理了一些府上的事情,她就睡了。
第一回,她睡得如此地安心。
可柳承啟卻睡得沒那麼安心了。
半夜裡突然下起了雨,刮起了風。
這宅子可真是個破宅子。
下雨漏水、刮風漏風。
柳承啟還得爬起來,拿盆接着,可床頂上也漏雨啊,沒得辦法,隻得卷到床鋪的一角,哆哆嗦嗦,将就了一夜。
說什麼也要回府!
不僅如此,這地方還沒有茅房,要上廁所隻得在屋子裡解決,解決了你總要倒掉吧。
這城西可沒有倒恭桶的人,都是窮的摳門的人,哪裡有錢請得起倒恭桶的人,隻得自己動手。
柳遠洲拉了。
柳承啟剛皺眉說讓他倒掉,柳遠洲啪地就舉起尿桶,朝柳承啟身上澆來。
一晚上累積的尿和屎,就這麼全部倒在了柳承啟的身上!
他就這一套衣服!
“柳遠洲,你做什麼!
”柳承啟咆哮。
“不準兇我!
”柳遠洲跟着咆哮。
“你把屎尿都澆我身上了。
”
“不是你說倒了嘛!
”柳遠洲說得有模有樣。
“我是讓你倒……”
才一天,一天他就過不下去了。
再這樣下去,柳承啟覺得自己要瘋了。
柳承啟隻得給錢,拜托隔壁的鄰居去幫自己買一套衣裳來。
他隔着門,給了錢給隔壁鄰居,“麻煩你了。
”
隔壁鄰居哪知道這是兵部尚書,“你幹嘛不自己去?
”
“衣裳髒了,實在是不方便出門。
大哥你行行好,我給你一兩銀子的跑腿費。
”
一兩銀子跑腿?
沒過多久,衣裳就買來了。
柳承啟摸着這粗糙的衣服料子,還有廉價的做工,他知道這跑腿的隔壁鄰居不止貪污了自己一兩銀子,可有什麼辦法呢?
他總不能穿着這一身又是屎又是尿的衣服出去跟人理論吧,到時候,全京都的人都會知道。
兵部尚書柳承啟穿着帶屎帶尿的衣服!
“嘔……”
柳承啟又聞到了自己身上的怪味,他都要吐了,連忙洗幹淨換上了新衣裳。
雖然布料粗糙,他穿得不舒服,但最起碼,是幹淨的,沒臭味。
柳承啟去了兵部。
他本想讓人去給他重新租一套宅子,再支一些錢給他,畢竟他是老大,兵部的錢任他支配。
隻是……
原本衆星捧月的他,竟然被人孤立、疏遠了。
要找屬下說什麼,不是說這個有事,就是說那個請假,他想要見個人,都那麼難。
去衙門心情不舒暢,回到租的地方,看到屋子裡被柳遠洲弄得亂七八糟,屎尿到處都是,柳承啟真覺得自己要瘋了。
他隻得去找謝氏,求得謝氏的原諒。
可人家門都不開,管你在外頭聲情并茂地說三道四,人家裡頭隻管聽,不敢回應。
說得多了,人家看你走了,竟然還掃出一地的瓜子殼,扔到大門口。
柳承啟敢怒不敢言。
感情這些人聽他說故事配瓜子,真是豈有此理。
可柳承啟也不敢說什麼。
這麼多年來,他能有現在的成就,都是謝家出人出錢出力出資源,若是不靠着謝家,他一個窮酸書生,能走到現在這步?
柳承啟後悔了。
一後悔,他就恨不得抓死柳遠陽。
就是這個畜生,将他多年的籌謀和算計給粉碎得幹幹淨淨。
不僅如此,他還戴了綠帽子,唯一的兒子也瘋了,女兒也是個體弱多病的!
早知道如此,一步錯步步錯!
“柳大人,我家夫人找你呢。
”雪清突然喊住了他,“請您進來吧。
”
柳承啟以為謝氏被他說通了,當下就往裡頭跑。
“蕊兒,我就知道,你還是愛我的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