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長安
離開延年院,許婉甯人都在打飄,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裡。
她把孩子要過來了!
“喀嚓……”
悶雷終于将這灰蒙蒙的天打破,雨點似倒掉的豆子樣啪啪啪地砸落,許婉甯趕在暴雨下來之前,回了甯院。
緊接着,傾盆暴雨,噴薄而下,迅猛又強烈,像是要吞噬這個肮髒的世界。
紅梅收了傘,撩開簾子進去,就看到許婉甯坐在窗台前看外頭的大雨。
外頭大雨傾盆,廊下的雨飛濺到窗台上擺放的那一株蘭草上,水珠又順着草尖滑落,落在許婉甯的手心。
“小姐,外頭雨大,濕氣重,您身子才剛複原,小心别着涼了。
”紅梅埋怨地瞥了一眼在一旁服侍的青杏:“你也不知關窗。
”
“别怪青杏,是我想看看雨的。
”
許婉甯前世在水牢裡關了半年,那個地方,暗無天日,水也是惡臭的味道,哪裡有這清淩淩的雨香。
光是砸在泥土裡,空氣中都帶着淡淡的泥土芬芳。
這個味道,她到死都沒再聞過。
“小姐想看雨,多的是時候看,這時候身子才剛好利索,千萬不能見風着涼。
”紅梅啰嗦着,像是叮囑孩子一樣叮囑許婉甯。
“姐姐,你可真啰嗦。
小姐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。
”連青杏都聽不下去了。
許婉甯卻笑:“不啰嗦,我就愛聽你們唠叨我。
”
失而複得才知道什麼最難能可貴,能再聽紅梅的唠叨,這是許婉甯的福氣!
紅梅關了窗,扶着許婉甯離了窗戶,拿了一條薄薄的毯子給她蓋上腹部,這才開了口:“小姐,人在外頭了。
”
許婉甯抓住軟榻扶手,這才忍住了要起來的沖動,“叫進來吧。
”
狗子背着一個小小的包袱,瑟瑟地進了内院,低着頭隻敢看腳下的路,都不敢多看兩眼。
許婉甯從他進來,視線就落在他的身上。
小小的身子,裹在灰布粗裳裡,膝蓋上磨破了個洞,鞋子大腳趾也鑽了出來,無人替他收拾。
許婉甯眼眶發酸,用力地眨眨眼睛,将淚水給逼了回去。
“紅梅,帶他下去收拾幹淨。
”
紅梅帶人再次回來,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。
狗子被收拾得幹幹淨淨,身上也換了一套衣裳,雖然還是灰色的,但是勝在幹淨整潔。
臉上的灰塵污垢洗幹淨之後,再看,這孩子清淩淩的,眉眼俊秀,依稀能看出幾分庭哥兒的模子來。
外甥像舅這話,果然不假!
“既然進了我屋子裡,狗子這個诨名就不能叫了,以後……”許婉甯看了看窗外雷霆暴雨,洗滌了這個肮髒的世界,才能煥發新生,“以後,你就叫長安吧。
”
長安,長樂安甯。
狗子,不現在叫長安磕頭跪拜:“長安謝少夫人賜名。
”
“以後你就學着幫我磨墨鋪紙,整理書籍,不能偷懶。
”
“長安不會偷懶,長安一定好好幹。
”
“青杏,帶他去熟悉下情況,好好教教。
”
青杏帶着長安走了。
許婉甯起身,提筆寫了一封信,交給紅梅:“送給陳望,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去給我爹,記着,别讓任何人發現。
”
“奴婢這就去。
”
紅梅将信塞到衣襟裡,福福身子,撐了把傘,走入雨幕之中。
許婉甯看着紅梅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,眉頭凝起,再也舒展不開。
既然把孩子護在了自己身下,那就要有無堅不摧的羽翼,從現在開始,她就要開始豐滿自己的羽翼,拔掉那些人的爪牙。
前世,崔雲楓和他的白月光在外頭遊山玩水,将近一個月沒回來。
可現在,崔慶平毀容的事情,肯定已經傳到崔雲楓那邊去了,依着二人對崔慶平的寵愛,最遲三天,他們就該回來了。
怎麼的,也該送一份厚禮給他們啊!
江南。
四月風光正好,花紅柳綠,姹紫嫣紅,那連片的山巒綠油油的,層巒疊翠,湖面倒映着山巒,似人在畫中行,來時興緻勃勃,去時興緻缺缺,再無心欣賞。
“楓哥,還要多久到燕城啊?
”帶着哭腔的柔軟語調,崔雲楓聽得心都快要碎了。
白青青微微蹙起的眉尖兒,一張瓷白透亮的小臉緊繃着,杏眼中蓄着一汪淚,下一秒就要落下來。
“還有兩日,最多兩日我們就到了。
”崔雲楓将白青青抱在懷裡,心疼地安撫道:“我知道你着急平哥兒,我也着急。
”
白青青的淚滴在了崔雲楓的衣襟上,她如無骨似的靠在崔雲楓的懷裡,拉着他的衣襟,“怎麼會這樣,楓哥,咱們的平哥兒怎麼會這樣。
”
崔雲楓破口大罵,全部都是許婉甯的錯:“還不都怪那個女人,都是她害的,枉我那麼相信她。
”
平哥兒生病的消息傳到他們這時,其實他們剛離開兩天,走走停停,沿途看風景,也就剛出燕城不遠。
可崔雲楓并不打算回去,因為他知道許婉甯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平哥兒。
而且,許婉甯一心一意照顧平哥兒,也就不會去想他去哪兒幹嘛去了,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,他不跟青兒玩個昏天黑地啊。
這十多天的功夫,江南都遊遍了,好景也看了不少,突然又收到侯府的消息。
平哥兒毀容了!
這下二人哪裡還有心思遊山玩水,快馬加鞭地就往燕城趕。
本來要六日的路程,硬生生被他們壓縮到了四日,現在還有兩日,真是度日如年。
白青青:“會不會是她發現平哥兒不是她兒子,故意作踐平哥兒呢?
”
崔雲楓搖搖頭:“不可能,換子的事情,除了爹娘,你和我,沒有第五個人知道,她不可能知道的!
”
“嗚嗚,那平哥兒的臉怎麼辦啊?
”白青青擔心極了。
平哥兒是她兒子,她擔心,可其實,她更擔心的是,若是平哥兒臉好不了,那城陽侯府,是不是就要換過一個人來繼承了?
“楓哥,平哥兒是咱們的孩子,你可一定要治好他的臉啊!
”
“我當然知道。
青兒,你放心吧,我一定會找到名醫,一定能治好平哥兒的臉。
”
可……
崔雲楓心裡沒底,天花毀的臉,能治好嗎?
無盡的昏迷過後,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