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什麼時候真真正正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呢?
不是方十一郎回來,不是與戰北望和離,也不是王家落難。
而是在語姐兒議親的時候。
在王家落難的時候,我在牢裡死裡逃生,回想前塵往事,是覺得自己有不對的地方,我也願意磨去棱角,做出改變。
可那時我還未算大徹大悟,想着到底是自己的事情,再如何遭罪,也是我自己吃了苦頭的,旁人也替不了我半分,沒有資格說我。
我知道大嫂因為我的任性,勞心勞力,東奔西走,可或許是我習慣了她總這樣為我,因此我對她有感激,也有敬重。
隻是對自己的過往經曆,我是不願意再反刍,傷害自己,讓自己難受。
一直到語姐兒說親,我才把自己裡裡外外地翻了個遍,任由悔恨無時無刻蠶食自己。
語姐兒與安伯爵府家的小公子邵敏志趣相投,互生情愫。
雖說平西伯的爵位沒了,但大嫂得先帝贊賞,得封诰命,且家業經營有方,三弟也娶了沈家女兒沈萬紫,如今更在兵部得到重用。
兩家算是門第相當的。
殊不知邵敏回去跟母親說要求娶語姐兒的時候,卻遭到了反對,邵夫人還不許邵敏去見語姐兒。
邵敏素來孝順,但他對語姐兒早就情根深種,因此說了此生非語姐兒不娶,若邵夫人不許,他便出家當和尚去。
邵夫人一氣之下,把他鎖了起來。
我永遠也忘記不了邵夫人登門那日發生的事情。
她帶着一大群仆從來勢洶洶,進門指着嫂子便罵了起來,“你們王家什麼身份,也敢惦記我的兒子?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,你們那姑奶奶是個不知羞恥,沒臉沒皮的,你家姑娘也學了她,年紀小小的就勾引兒郎,還教他威脅父母,說非她不娶,否則便去當和尚,你們一家子,真是黑心至極,我告訴你們,她想進我邵家的門,除非我死了。”
說完,她便指使家仆打砸,還命人将語姐兒拖出門口去,當着街坊鄰居的面,打了她幾巴掌,啐得她滿臉滿頭都是。
我跟大嫂二嫂則被其他仆從鉗制着,家裡下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,等他們打完了人,砸完了東西揚長而去之後,大嫂急忙跑出去抱住了被打得滿臉腫起的語姐兒。
語姐兒沒哭,全身顫抖得厲害,反過來安慰我們,說無事,她不嫁邵敏。
可當晚,她就在被窩裡頭割了手腕。
要不是大嫂不放心她,非得要過去看看,語姐兒早就沒了。
大嫂一輩子要強,但這一次她沒有辦法上門要個說法。
我看到她一個人躲在房中哭,我從沒見過她哭得這樣傷心,也從不曾見過她這樣脆弱的樣子。
鋪天蓋地的愧疚與悔恨,幾乎将我吞沒。
我不得不将我過往所做的種種錯事翻出來,檢讨,悔悟,我覺得自己不死也沒用了。
當晚,我支使走了所有的丫鬟,将自己挂了上去。
是沈萬紫撞開了我的門,将我救下,打了我一巴掌,“遇事就尋死覓活的,有用嗎?能改變邵家的想法嗎?能叫人高看你半分嗎?”
我痛哭失聲,三弟很少回來這個家,回來也隻是看看大嫂和侄女侄兒,沈萬紫更是少來,她也不怎麼認我這個姑姐的。
但她特意趕回來為我們出頭。
第二天,她一個人去了邵家。
我不知道她做了什麼,總之,過幾日邵夫人帶着媒人登門提親,态度溫和,看不出有半分的不情願。
她甚至還拉着語姐兒的手,落淚道歉,說等姐兒嫁過去之後,一定好好待她。
語姐兒最終是嫁給了邵敏,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,而且邵家對她也很好。
隻是,我卻怕了,語姐兒嫁出去了,還有其他侄女,侄兒要說親啊。
與戰北望破鏡重圓,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,我這個恥辱重新回到戰家去,我就是戰家婦了,我不會再連累到他們。